一种用来比喻美酒的华丽词藻,修饰成仙界的醇香神秘之果,被蒙顶山的一群马帮汉子每天每夜用竹笋叶打包蒸压在竹篓里,以“何况蒙山顾渚春,白泥赤印走风尘”的意境,在茶马古道上流动着唐代白居易的《琴茶》,发酵成皇族们舌尖之上的历久弥香。
“琴里知闻唯渌水,茶中故旧是蒙山。”作为“不得他用,定为永法”的易马专用茶,早已随背夫和马帮在蒙顶山通往青藏高原的崇山峻岭中踩出一条小径,生长为皇室后宫万千佳丽的嫉妒之物。从天宝元年至清末的一千余年间,“蒙山雀舌茶”让世界叹为观止。
临华清池斜倚的贵妃轻扫蛾眉,难掩“蜀土茶称圣,蒙山味独珍”倾国倾城的天姿,醉酒如泥还在给玄宗一遍又一遍擦拭昏花的眼神。安禄山踏破中原的铁马,作了“岁运名山茶二万驮”的忧郁注音。
浩浩汤汤的“雨雾蒙沫”由此一泻而去,古称“西蜀漏天”的西麓雅安飘浮于山岭沟壑之间伏地待跃,恰似仙山琼阁,亦如丹凤朝阳。
“蔡蒙旅平,和夷底绩。”伫立天盖寺千年银杏树下,远望已经被神化了的茶祖塑像,史载西汉甘露年间的第一种茶人吴理真,“住蒙顶,结庵种茶凡三年,味方全美”,早于陆羽八百年亲手栽种了七株茶树,迄今仍在蒙顶山清峰顶上“两千年不枯不长,其茶叶细而长,味甘而清,色黄而碧,酌杯中香云幂覆其上,
久凝不散。”
于是每年清明之前,由十二位僧人入“皇茶园”跪摘三百六十片鲜茶芽,焙制后星夜兼程送达京城,供皇帝登泰山祭天祀祖所用,是谓正贡。副贡为蒙顶五峰山茶,供皇帝和皇族享用。陪贡为五峰之外的山茶,供朝廷大臣高官饮用。文宗开成五年,副贡和陪贡的蒙顶茶也被当作国礼,成为赠送日本友人的佳品。
孟郊虽有诗名却因官阶太低,不能够常喝到蒙顶茶,只有向在京城当大官的叔父乞求,“蒙茗五花尽,越瓯荷叶空……曾向贵人得,最好诗叟同。幸为先寄来,救此劣病躬”。
许是上苍偏爱,蒙顶山由蒙山和百丈湖组合而成,茂林修竹,小桥流水,环抱农舍,堆青叠翠,绿浪翻涌,苍翠宜人,浓郁的川西乡村景色蔚为壮观,“人夸峨眉天下秀,蒙顶堪比更添幽”,传说女娲在此补天,夏禹治水在此祭天,此等绝世宝地,焉能不出好茶?
蒙顶之茶香天下,放牛娃出身的朱元璋就是一个倾情爱雅的皇帝,要不然他就不会命四川官府劈山,开辟了自碉门经昂州逾大渡河至长河西的“碉门路”,并于昂州设卫驻军以保护茶道畅通,让蒙顶山茶形成了黎、雅、碉、岩、松五大茶市口岸。
“宁可三日无盐,不可一日无茶”的雍正爷,虽在他当朝的第十三年停止茶马贸易,然十分重视茶叶运输与贮藏,看似有反常惊人之举,实则在茶马古道沿线置打箭炉厅,“设兵戍守其地,番汉咸集,交相贸易,称为闹市焉。”
一辈子在土地上耕耘的祖婆跟我说,慈禧也是一个嘴巴特刁的主儿,在满汉全席过后,就必要小李子奉上这道香茗,“以其腥肉之食,非茶不消,青稞之热,非茶不解。”那年八国联军一声炮响,在承德避暑山庄的就没有了在岁月蹉跎中退了火气的蒙顶山茶,老佛爷的泪水就泛滥成为一条胭脂河,龙的传人受了
它的浸淫,就凋落成病怏怏的一场秋风,有飞来飞去的两只蝴蝶,如今仍在锣鼓京胡的怆然声中,被安置在哼哼呀呀的戏剧花瓶里,用来治疗国人千年难愈的相思。
峨眉天下秀,青城天下幽,蒙顶天下雅。蒙顶之雅,雅在茶。历代文人雅士赞美蒙顶山茶的诗词歌赋浩如烟海,博古通今的毛泽东自然惦记着“自秦人取蜀而后,始有茗饮之事”,新中国成立后,特到成都叮嘱四川省委书记:千古流传的佳茗不能在我们手里失传。
“乌黑的汉茶,乌黑的茶垛,高过江边绿色的山坡。雅安姑娘深深的情谊,赛过蓝色的呀啦河。”茶艺“天风十二品”、茶技“龙行十八式”等千年活化石,随着古藏歌《汉之茶》在改革春风中大步流星地走出国门,皇茗园捧出的“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便倾倒了亿万中外茶客,再次向国人呈现出“千秋蒙顶,茶香天下”的盛世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