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辆绿色的野战餐车开进了宝兴中学的校门。全校师生在见识了什么是野战速度之后终于告别了稀饭的日子,重新吃到了热喷喷香气四溢的饭菜,于是地震带来的恐惧减了一大半,脸上有了久违的笑容。
我和学校里几个教职员工加入到了餐车的队伍,和十几个新时代最可爱的人共度了一段激情的时光,结下了一段深厚的友谊。
大叔杞英杰,中等身材,微微有点胖,但很结实。脸圆圆的,皮肤黑黑的,眼睛大大的,笑起来憨憨的,露出两排整齐而洁白的牙齿。
大叔不大,只有二十八岁,论年龄论资历都称不上“大叔”。据说,这一“光荣”的称号来自一群调皮的女学生。在见识了大叔炒菜打饭的风采后,背地里就叫他为“大叔”了。后来许多学生都开始叫,甚至战友们和我们这些帮厨的也开始叫。“大叔,切多少土豆丝?”“大叔,开始打饭了吗?”“大叔,我要添点汤。”“大叔,今天的洋葱炒肉很好吃!”大叔开始不明白为什么学生们都叫他大叔,有些委屈的样子,对我们说:“哟喂,是不是我看上去太老了?太丑了?我不老也不丑嘛!我媳妇都说我好看着呢!”那憨憨的样子逗得我们直乐。我们告诉他:“你没看过韩剧啊?女孩子叫比她们大的成熟稳重的帅哥就叫大叔呢!你是她们的偶像了!”大叔听罢有些飘飘然了:“哟喂,那多不好意思咧。”后来,可能我们也觉得这样叫他不很合适吧,于是他就有了另一个称号——大厨,因为他是掌勺的嘛。再后来我的通讯录里就有了“大厨杞英杰”。
大叔说话的时候“哟喂”不离,而且还带着云南口音。有时高亢,有时低沉,有时拖得很长,有时又很短促。最振奋人心的时候是快开饭的时候。大叔看见餐车外面已经排了长长几列打饭的队伍,听到有些学生在喊好饿的时候,常常一边用大勺翻炒着锅里的菜,一边大喊:“哟喂——!整不赢了。”“哟喂,桑桥(二厨),快点!菜洗完没有?”“哟喂,熊妈(熊老师)!辣椒!辣椒切好没有?”说着还把军帽一把抓下来,擦擦脸上的汗,然后又歪扣在头上。我们回答的人也不含糊,笑着大喊:“哟喂,大叔干不赢了!”“大叔,菜洗好了!”“辣椒切好了,来了来了!”“哟喂,快干哦,大叔在催了。”这一问一答,和着锅碗瓢盆的声响,组成了一天三次的大合唱,而大叔俨然就是合唱团的领唱,看得旁边等着打饭的师生们都不由得笑了。其实有些学生早早的来这里,就为了看这些兵哥哥们矫健而忙碌的身影,听他们相互唱和的声音。因为这些身影,因为这些声音,使他们忘却了恐惧,忘却了苦难,看到了希望!校园里的玫瑰花开得更红更艳了。
大叔有时候就像一个孩子。在忙碌了一天之后,大家累得腰酸背痛,尤其是掌勺的大叔,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大家坐在一起拉拉家常。他会给我们讲他的家乡西双版纳,讲他们彝族的火把节,讲到动情处,神采飞扬。我们问他:“大叔,西双版纳的姑娘一定很美吧?” “大叔,一定有许多彝族姑娘喜欢你吧?”“哟喂,那是啰!”大叔故意压低声音一本正经地回答,一边歪着头用那双大大的圆圆的眼睛斜看着我们,一只手还翘起了大拇指,拇指黑黝黝的,像他的脸一样。看着他那得意样,我们都忍不住大笑。一天的疲劳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大叔和他的战友们走的时候,整个校园里出奇地安静。为了不影响学生们上晚自习,他们悄悄地在黑暗中收拾着东西。我们都不说话,空气像凝固了一样。只有教室里灯火通明,朗朗的读书声和老师讲课的声音在静谧的夜空中飘荡。没上晚自习的老师和附近的灾民自发地集中在校门口默默地为战士们送行。大叔上车的时候头也不回,只举起手来向后面的我们摇了一摇,留下了一个结实的背影。而我分明看到了他大大的眼睛里闪耀的泪花。
车开走了,我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大叔发来了短信:“地震无情,人间有爱,要坚强的活着,党和政府会管你们的,宝兴的明天会更好的!”“是啊,宝兴的明天一定会更美好!谢谢你们,新时代最可爱的人!”我在心里默念着,眼泪终于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