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补 天》—杨中兴

来源: 更新时间:2015-02-28 00:00:00 作者:

 

 

冬日的暖阳下,一座崭新的村庄,一派喧天热闹的氛围。

同村上众多人家一样,香草一家如愿搬进了新房,激动的婆婆语无伦次,不停地叨念阿弥陀佛,两个儿子更是高兴得蹿进蹿出,直夸妈妈英明能干!

瞧着新屋,香草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回想一年来的艰辛和波折,香草百感交集,喜极而泣。

香草深知,如果没有政府的支持,没有大家的帮衬,说破大天,她们一家也不可能有今天!  

 

 

420日那场地震中,本就摇摇欲坠的房子,被摇了个东倒西歪。当着两个娃儿和婆婆的面,香草没有流过一滴泪,但背地里,她伤心地哭了好几回。老天好不长眼!十年前,坍窑夺走了她的丈夫,现在天灾又荡塌了她的居所,香草能不伤心么?

这些年来,香草过得并不容易。自打丈夫撇下她们,香草是又当爹又当妈照管着两个孩子,还要既当儿又作女地服侍年老多病的婆婆,这中间的酸甜苦辣,只有香草自己最清楚。村人们看她日子过得凄惶,没少劝她再嫁,但香草没有应承,当初丈夫迟迟咽不下气,就是怕她改嫁了,两个娃儿受气,老娘没人送上山(丧葬),为此,她哽咽着向丈夫说:放心,我给你带好娃儿们,婆婆在一天我端屎端尿尽孝,婆婆走了我披麻戴孝,香草说到做到。

说实话,香草并没有盖新房的打算,一来是活路紧,没工夫。开春之际,正值农家的大忙时节,种水田要犁田、插秧;种旱地要翻地、点种,同时还要施肥、薅草、管护。身为庄稼人的香草,对地里田里的活路一清二楚,她更清楚,种庄稼也像待人一样,你糊弄它,它也一样糊弄你,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人。香草家有七八亩旱地,近两亩水田,是当年土地下户时分到的,同村上那些以土地为生的人家一样,年年,香草都周而复始地重复着同样的工作,侍候着这些田地,淘着生活。丈夫在时,作为一家之主的丈夫知道心焦和安排,香草只是打打下手,丈夫说啷个整,香草就啷个整,丈夫去世后,她只好檐柱当顶梁柱,撑起这个家。再说她家本来就缺劳力,村上大家都打“团堆”建房,她到哪里去找人手,找工匠?二来是手头紧,拿不出那么多钱来,虽说当年丈夫死时,矿上赔了一笔钱,但那是丈夫的卖命钱,香草预留作孩子上学、老人上山的开支。

香草打算忙过地里的农活后,请人把房子加固翻修一下,能住人就行了,好在这房子是砖木结构,材料现成,即便要添补,也花不了多少钱。今后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哩,居家不得不节俭!作为一家之主的她不得不从长计议。

这是二郎山下一个普通村落,村子依山傍水,前面是蜿蜒的青衣江,后面是绵延的群山。地震当天,村长“土司伯”带领干部们,组织大家搭棚架床、砌灶造饭,村人们你舀些米,我割兜菜,吃起了“大锅饭”,晚上各家抱上被盖也就住在集体搭建的“过渡房”中,毕竟是一个村子的人,不沾亲就带故,从前哪家有个灾遇了难,或者是有红白喜事,就是这样相相帮帮,更何况这次是家家都受灾了。

震后的第二天,村人们便开始了生产生活自救。山娃找到香草,让香草一家搬到他家去住,山娃是村里的能人,这些年捣鼓山货发了财,在城里购下了房子,一家人进了城,村里的旧房就闲着,收山货时山娃才偶尔回来住一晚。但香草没答应,山娃虽然嘴巴能说会道,出手也大方,但口碑不过硬,村人们常在背后议论他,说他太“油”太“精”说他“耍小姐”。山娃眼睛色迷迷盯着香草,嘴巴蠕动着,还想再说什么,被呲牙咧嘴的阿黄撵走了。阿黄本是条流浪狗,到了香草家,就像是寻到了家,咋赶都不走,阿黄每日和香草形影不离。

香草用竹篾晒垫搭起了简易棚,婆婆要给她搭帮手,被她阻止了,老人本来身体不好,地震中受到惊吓,再加急火攻心,老哮喘又复发了,气都喘不过来,香草怕她再来个三长两短,更是没法收拾。又过了两天,村上的干部送来了一顶蓝底白字的帐篷,来人说是乡上发下的,帐篷数量有限,但考虑她家老的老小的小,情况特殊,就先给,村上的好多人家都还没有哩。来人还问她有啥困难?此时的香草正在废墟上翻拣,大人小孩都累得气喘吁吁,香草更是热汗涔涔,头发像刚从水里捞出一样贴到额上,香草抺了一把汗,对来人摇了摇头。来人一连熬了几夜,红着眼圈,沙哑着声音,问香草,搭帐篷会不?香草还是摇了摇头。来人说,那这样,帐篷我们帮你搭,其他的就靠你自己慢慢收拾了,村上家家都受了灾,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边说边指挥同来的几个人搭起帐篷。婆婆烧水泡茶,水还没烧开,来人和同伴已经搭好帐篷走了。增加一顶帐篷,等于增加了一间屋子,虽然说不大,但毕竟情况好多了,于是香草又把家里重新作了一番调整,帐篷住人,晒垫搭的简易棚用来堆放粮食米面。两个儿子闹着要住村上搭建的棚子,说那里安逸,香草也就由着他们,她知道儿子们是图闹热,小孩子家嘛!

可是,吃“大锅饭”睡“连铺床”的集体生活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各家有各家的事情,闲聊懒坐、等吃蒙喝,本就不是庄稼人的本色,更何况日头红红,紧工忙月的,哪个敢闲耍?所以,没几天的工夫,人们便陆续搬回去,过起了各家的小日子。晚上在集体棚里过夜的人也大大减少了,仅剩些老人、娃娃而已。

把家里简单收拾理顺后,香草又忙起了地里田里的活路,一刻都不敢耽搁。这时,时间已进入农历的四月天,布谷的叫声一天更比一天紧,村上劳力充足的人家,早就开了“秧门”,把秧苗插下了,而香草家的田里还是荒草一片,往年——准确地说,自打丈夫过世后,香草就把耕田犁地的重体力活请人来做,说实在的,这是爷们的活,她一个女人家,确实无能为力,好在现在的农村,花钱雇人做事是常事,没人说啥闲话。在村上,就不乏深谙农活的能手,以此为特长,卖工挣钱,哪家需要犁地耕田啥的了,招呼一声,工匠们也就来了,主家至多就是给人家备些饭,摆上一瓶爆火酒。往年家里的使牛驾犁,香草都请本村的木全,这木全是丈夫的堂兄,又是和丈夫光屁股一起长大的好朋友,虽说长得五大三粗,做起农活来却从不含糊,工价也不乱喊,对香草家更是闭口不提钱字,只说是帮兄弟,但香草不答应,执意要给,别人家给多少,她就开多少。香草是个庄稼人,她知道庄户人家过日子不容易,谁家都没开店办厂挖金矿,就靠在土里刨食,至多就是打打工,谁家又有好富裕呢?可是今年找了几次木全,都没在家中,后来一打听,香草才知道木全被乡上组织去抗震救灾了,不知道啥时才回来。气温逐渐升高,时间已一天天不待,眼瞅着离端阳不远了,庄稼人都知道,端阳过后就要关“秧门”,而一旦关下“秧门”,错过时节,哪怕你再下功夫,收成依然要受影响。无奈之下,香草又只好回了趟娘家。香草的娘家在百里之外的蒙顶山,娘家人既种庄稼,更种茶叶,在这场地震中,娘家也受了灾。香草一上门,母亲便关心起女儿。

“要不就回来住,房子逼仄,就挤挤,好歹在一起。”母亲忧心忡忡地说。

“我们走了,婆婆一个人咋过?”

母亲再没开口,老父亲二话不说,放下手头的活,带着哥嫂赶来了。

 

 

不知不觉中,夏季到来,暴雨一场接着一场。香草仍然没有重建房屋的打算,田里的农活刚插下秧,还没有喘口气,香草又开始忙地里的活儿了,点豆子、割油菜、收麦子,接下来又是薅草、施肥,中间还要种菜,还要忙些乱七八糟的家务,好在香草对庄稼活了然于心,轻车熟路。香草出生在一个普通农家,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初中毕业后,十六岁的香草和村上的同伴外出,在南方一家工厂打了两年的工,第三年,父亲就没有让她再出去了,起因是同村出去的一个小姐妹,吃不了厂里的苦,跳槽当了“坐台小姐”,染下了病,不明不白就没了,于是村里传开了风言风语,同绝大多数的农民一样,父母一向是把名声看得很重的人。又过了三年,香草就嫁过来了,是“土司伯”做的媒,“土司伯”家住二郎山下的青衣江畔,和香草家是世交。“土司伯”自称是土司后代,为人豪爽,性情诙谐,戏称自己是鞋爪子队伍,并说他们那里“天天下雨天天溜,莫得鞋爪子钉钉,爬不上梅子坡顶顶。”每次听见他这歌谣般的“绕口令”,香草便抿嘴想笑。父亲告诉香草,“土司伯”的祖上是开幺店子(小旅馆)的,就在茶马古道上,专门接待过路的背茶客,香草的祖上是背茶包子进打箭炉(康定)的脚夫,经常在“土司伯”家店里歇脚。父亲还对香草说,小时候,你太祖就给我讲,有一年冬天,他在二郎山遭棒客(土匪)所抢,还被打成重伤,是“土司伯”的爷爷发现了冰天雪地之中的他,并把他背回家。“土司伯”介绍的夫家,虽说不殷实,但很厚道踏实,是过日子的人家,父母满意,香草也就没说啥,香草是个孝顺的孩子,也是个本份、平凡的姑娘,同山里众多的女子一样,她们就像那平常得不起眼的小草,生于这块土,长于这块地,从未奢望出类拔萃,也不祈求飞黄腾达,她们扎根泥土、紧贴大地,手牵手、片连片,仰望蓝天白云,守望着脚下这块土。

学校经过短暂的停课后,陆续复课,两个孩子又上学了,此时,余震依然不断,偶尔还会来上一次两次大的。晴朗的天空中,也时常出现日环圈和扇骨云,人们都在窃窃私语,说这是还有大地震的预兆,香草的心又有些悬起,怕学校的房屋不结实,怕又有大地震,两个孩子不在身边没人管,当娘的心思像老母鸡一样,恨不得就把孩子揽在翅下,抱在怀里,尤其是这非常时刻。政府站出来辟谣了,说这是谣传,要大家不要信谣传谣。孩子们从学校带回了新消息,大儿子说他们是在帐篷里上课,小儿子告诉她,学校来了好多的志愿者,这些哥哥姐姐和他们一起交谈,一起唱歌跳舞做游戏,开展心理抚慰和疏导。香草的心终于逐渐放下。

政府的关心开始变为现实,香草家领到了第一个月政府救助,每人每天一斤粮、十元钱,同时发下来的还有一些食品和衣物。两个孩子也从学校带回了东西,说是爱心人士捐的。

村上召集起大家开会,乡上也来人了,“土司伯”主持会议。之前,干部们到各家各户实际看了,对灾情也作了登记,会上头头们让大家评议各家的灾损等级,并说这是今后享受国家重建补助的依据。一听国家要给钱支持,会场气氛一下就热烈起来,有人争先恐后地站起发言,说自家受灾如何重、损失如何大,香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纳鞋垫。             

“香草嫂,咋闷起不开腔呢?”坐在旁边的贵珍用肘拐触她提醒道。

“我怕,说不来。”香草抿嘴一笑。

“唉!有啥子说不来的哟。”贵珍一向以嘴快出名,是村上数一数二的泼辣女人:“反正我们是农民,又是婆娘家,想咋说就咋说,这年头,还不是爱哭的娃儿有奶吃。国家的钱不要白不要。”

香草抬起头,把针在额上捋捋,笑笑,又继续纳起鞋垫。香草不是不缺钱的人,但香草有自己的准则,打小父母就教育她,做人要有志气,不要一心钻到钱眼中,见钱就眼开,就像那低保,按条件,她全家都该享受,但她找到“土司伯”,把她和两个儿子的都退了,全家仅保留了婆婆一人,她觉得自己有脚有手,能劳动,尤其重要的是,她要培养孩子们自力更生,她不愿意别人背后说她的两个儿子是吃低保长大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香草还是没有重建的打算。

糟糕的局面在逐渐好转,尤其令香草感到欣慰的是,随着气温的上升,婆婆的哮喘在减轻,儿子们又开始恢复往日的活跃,哥俩经常在一起嘀嘀咕咕,谈话的内容大多是班上来了几个大学生志愿者,哪个男志愿者长得帅气,哪个女志愿者又给他们讲了啥故事。但依然坚持要出去住,哄劝几次都没效,说是家里睡起不踏实。

天气日渐燥热起来。晚上,一家三代四口人搬上板凳在竹林下纳起凉。好久没喝茶了,香草洗过头,特意泡了壶自家炒绿茶,香草自小便爱喝茶,嫁过来后,也带来了这喝茶的习惯。农村的夜里是宁静又诗意的,月光如泻、竹影婆娑,蛙鸣虫啾中禾苗在拔节,明月露珠里蕴孕着稻香。龙门阵摆着摆着,就摆起了学校。大儿子说,今天学校的老师给他们讲了女娲补天的故事,说很久很久以前,天漏了,我们这里洪水滔天,泛滥成灾,女娲为了不让老百姓受苦,便炼石补天,这就是天全的来历。老师又说,这天就是大地的房子,也是老百姓的房子,女娲是一位了不起的女神,她不仅创造了人类,还给黎民百姓们修好了房子。老师还说,现在地震了,家园毁坏了,我们千万不能怨天尤人,大家一定要振作起来,自力更生修房子,做自己的女娲。 香草想起来了,小时候老师也给她们讲过这个故事,前些年,在雨城的街头还有一尊花岗石的雕塑,一位少女,手擎巨石,昂首挺胸,说的就是女娲补天的传说

“妈,我们家修新房不?”依偎在怀里的小儿子抬头问母亲。

“你们说呢?”

“我说要修。还要修小洋楼!”大儿子信心满满。

“那妈妈就是我们家的女娲。”小儿子站起身,把头埋到香草的头发中,嗅着洗发香波味说:“香,真香,妈妈就像仙女”。香草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日子已从地震的慌乱中走出来,生活恢复常态。香草仍然还是在地里田间忙。一天,哥俩放学回家,便躲在闷热的帐篷中,又是窃窃私语,又是写写画画,开饭时,连催几次都不出来。晚上就着飞蛾缠绕的电灯,香草检查起了两人的作业,尽管香草文化不高,自己也就是初中毕业,但自打孩子上学后,香草便养成了检查孩子作业的习惯,香草自嘲自己这是泥鳅戴眼镜——假充鱼先生,但香草觉得这很有必要,目的就是不让孩子们耍野了心。大儿子说学校开展“中国梦•我的梦”活动,让他们写一篇作文,作文中孩子说,我的家乡在二郎山下青衣江边,这里山清水秀、草木葱郁,可是地震把我的家摇垮了,但是我们不怕,因为我有一个好妈妈,我妈妈是女娲,她会带我们重建家园,我的梦就是建一座摇不垮的钢筋混凝土房……小儿子的作业是一幅画,画中有一幢两层楼的混凝土洋房,房前的坝子上依次坐着一个老婆婆,一个中年妇女,两个小朋友,此外还画了一条欢腾的狗和一只夸张的大嘴青蛙。

香草无语了,心也动摇了。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就溜进了秋天,香草还是没有重建的打算。中秋这天,香草提上一盒月饼两瓶酒去了“土司伯”家,香草是个懂礼数的主妇,逢年过节她都会去看看“土司伯”,嫁过来后,特别是丈夫去世后,“土司伯”没少关照她们一家老小。端午节,因为忙,她没有去成,这次无论如何是要去的。“土司婶”见了香草像见了自家闺女,又是煮腊肉、又是杀鸡,非要香草吃了饭再走不可。饭桌上,老人们问起了家里的情况,香草便把两个孩子想修新房的事情讲了,“土司伯”告诉香草,上头的重建政策出台了,按规定,凡是重建户,国家都有补助,银行有贴息贷款。“土司伯”还说,为了减轻农户的建房负担,也为了改善居住条件,乡上要建聚居点,重建农户只需交建房成本,政府帮大家统一建房。

“清一色的小洋楼,巴适得很!听说政府还要掏钱统一修路安灯,机会难得,你好好考虑考虑。”“土司伯”沉吟良久,最后说道。那意思是要香草尽快拿定主意,早作打算。

建房的人手算是不愁了,但香草还是犹豫不决,拿不定主意。修吧,按政策,她家可享受2.9万元的补助,加上过渡费等七七八八,也还不到四万块。自家的积蓄是有限的,无疑是要贷款,一旦花了钱,拉下债,将来孩子的上学,老人的病痛、上山又哪里找钱呢?不修吧,又错失机会,凭她家的条件,将来再想修房子,困难就更大了,何况,一家老小住哪呢?眼瞅着两个儿子一天天长大,未必将来还是住这两间破房子?更为重要的是,村上的好多人家——哪怕是条件比她家还差的人家,都在建新房。 如果说不修了,孩子们又会咋想呢?香草前思后想,进退两难。

秋收的田野一片寂寥,天气日渐寒凉,“大锅灶”早已废弃,“连床炕”也没人睡了,两个儿子又搬回家。但似乎没在外面睡得踏实,孩子们的心上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恐震”阴霾,偶尔一次的余震之后,便会有好些天的惊扰,也就有若干天的不爽。尤其是小儿子,心理障碍更重,晚上一躺上床就老是盯着顶上的檩子发呆,怕它们又掉下来,而且自打回家后,小儿子坚持睡觉前用倒竖啤酒瓶作为“地震监测仪”,有时瓶子不小心绊倒了,乒乒乓乓,一家老小都惊醒了。

集中安置点的建设动工了,地点就在村子旁的平坝上,贵珍她们来约香草看热闹,香草也就去了,同去的还有好多村里人。只见工地上机器轰鸣、彩旗飘飘,施工单位是对口援建企业,工人都统一着装,统一戴安全帽,一条醒目的标语老远就迎入眼帘:补好天,撑起一片蓝天,感恩奋进奔明天!

村前的公路上,草绿色军车排成了长龙,车上全装的是机砖、砂石和水泥,一打听,原来是运力紧张,政府出动了部队帮灾区搞重建。

“啧啧!真厉害,连解放军都来帮咱了。”村人发出了感叹!

“那是噢,现在的国力可不比从前了。”另外的人自豪地接过话茬。

在聚居点门口,分别竖着规划效果图与户型图,图纸旁边张贴着第一批建房户的名单,香草家没确定,也没报名,所以就榜上无名。

晚上,孩子们回家了,似乎有些闷闷不乐,大儿子脸上还落下一道血印子,奶奶追问原因,他不开腔,再问,只说是自已不小心划破的。香草忙着伺弄牲口、做饭,没在意,只是倒些酒一边给消毒,一边又免不了数落几句。吃过晚饭,做完作业,兄弟俩便早早回屋上床了。等到一切收拾规距,时间已不早了,孩子们的屋里传出不停的咳嗽,香草才想起俩孩子都感冒着凉了,还没吃药。

香草推开了孩子们的房门,但床上没有人,香草大吃一惊,赶紧拉灯大喊。俩孩子睡眼迷糊地从床下钻了出来,原来是孩子们怕再来地震,躲到了床下,可是深秋的地面,既潮湿又寒气袭人,难怪都感冒了。香草一把将俩孩子揽入怀中。

“嗞——!”大儿子脸上的伤被弄疼了,一问,香草才弄明白其真正的原因,小哥俩放学也去了聚居点上,但没看见妈妈的名字出现在重建户中,又听同学说,是妈妈说没钱不建房,当即就和同学打起来,所以脸上就挂下花。香草泪流满面,禁不住泣然恸哭。

香草终于下定了重建的决心!